一直觉得芝士帕尼尼的剧情写得还可以,至少,每次的剧情都是契合且服务于游戏整体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一样是科幻+末世,恋与深空支离割裂的剧情与设定就要被我强烈地批评了)。
虽然能看得出来,维罗妮卡的角色立绘和建模含有一些为了卖而卖的低俗成分,但我rpg打多了日漫看多了之后,总是会自动无视任何游戏、动漫官方媚宅的这类行为,所以这对我来说无甚所谓。再说了,我也没花钱抽她。
维罗妮卡系列活动今天凌晨5点刚刚落下帷幕,我就来整理我所看到的一些段落了。
因为,我认为真正重要的是,她的剧情中,含有不少能给我带来些什么的东西。我从中获得启示,我就此开始思考,这样我才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活着。
*本帖中,当觉得单一语言无法准确表意时,我会使用第二种来自其他文化的语言。
01 属于全体人类的孤独
孤独是人类的永恒话题。
从先哲还在夜里仰望星空、思索世界起源的过去,到机械生命的花都已开了遍地的未来,贯穿人类史整条时间轴的“孤独”是运动的,亦是静止的。
孤独是运动的孤独,是因其表现形式在随世界的进步而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原始社会住在石洞里的人类是孤独的,他们是依附于环境的脆弱婴儿,需要团结起来,对其他跟他们争抢食物与栖息地等生存资源的物种时刻保持警惕,因而他们群居生活,共御外敌。这纯粹的“抵抗”和“依赖”关系,使得人类近乎孤立,与世界的联系单薄而脆弱。而到现在,光是人类内部的社会关系总和,就早已复杂化了指数倍,那就更不用提人类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发生了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旧矛盾的解决和新矛盾的产生,推动着这个世界在螺旋上升中发展,也促使着人类一次次重新审视自己的“孤独”——它们与从前的,到底有什么相异之处?
人类的旧秩序分崩离析,天下杀伐战乱不断,这时有人站出来,建立帝制,完成统一,可这秩序,也在时间的淘洗中由新转旧。人类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无法逃离的“莫比乌斯环”让人类开始思考,跳出历史周期律该采取何新方法——还是说,这个秩序本就终有一天,注定要走向消亡?
人类在此千年内孤独地思考。思考如何解决自己种内间歇性爆发的可怕纷争,思考如何让一具具饿殍和白骨各有可安栖之处。
人类对生产愈发娴熟,造了纺织机、造了水力机、造了火车、造了轮船、造了飞机,叫那烟囱直直地耸入云端,一如人类高涨的野心。但工人生活的淋漓惨淡和飞鸟群群的逃离坠亡,让人类开始思考,社会的不公和环境的破坏,是这“无所不能”的技术必将久久与人类如影相随的副作用吗?
人类在此百年内孤独地思考。思考“不流血”处的悲吟和痛楚何以存在又当何以消除,思考如何平衡索取与保护、发展与持续的问题。
人类的技术再次腾飞。他们造出人造卫星、造出宇宙飞船,开始深入浩渺宇宙,在黑暗森林中找寻更隐蔽处埋藏的秘密;他们造出与自己的面容愈发相似(U航首形科技)、拥有精湛地完成与人类相同的动作的本领(宇树科技)、能够以人类的逻辑和自然语言思考处理问题(ChatGPT、DS等)的智械,却在本能的畏惧中开始犹疑。
人类在此十年内孤独地思考。思考地外其他智力生命的存在性问题,思考智械与人类在当下、在将来的关系问题。
人类在未来又将面对什么样的全新的孤独形式呢?在摄入各类未来科幻类的作品时,我自己也做出了一些预测性的思考。
第一,是智械制造过程中,再怎么优化都难以避免的逻辑冲突和谬误。作为一个新人码农,我都知道,当代码逻辑在某两处出现冲突时,程序的运行将会出现问题或是整体崩溃,那么对于智械方面的前沿研究专家和学者来说,这就更不是什么陌生而难以想象的事情了。你想啊,就连艾萨克·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大定律都在某些情境中存在逻辑冲突的地方,不是吗?
I, Robot就给我们设置了一个经典的冲突情境。在发生交通事故、有个女孩儿随车辆落入水中,即将溺亡时,正义感极强的警探Spooner跳入水中,想要救人,但救人过程中遇到困难,自己也将遇险。
这时,有一台机器人:NS-4路过。以它的能力,只能在两人双双溺亡前,拯救其中一人的生命。于是,它的系统根据三大定律,开启了逻辑推理。当然,此情景仍较为简单,没有涉及第三定律的应用。
机器人第一定律,“不得伤害人类,或通过不作为使人类受到伤害。(A robot may not injure a human being or, through inaction, allow a human being to come to harm.)”这就是说,警探的命它得救,不然就是因不作为而导致警探受到伤害(这里的“伤害”是生命权的直接丧失,即溺亡)。
机器人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这些命令与第一条定律相冲突。(A robot must obey the orders given it by human beings except where such orders would conflict with the First Law.)”这就是说,如果警探或女孩做出命令,它就得听从,但这命令不能导致两人受到伤害(溺亡)。这时候,女孩已经处在濒死的边缘,又在车内,根本没有发令可能。而已经力竭的警探,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坚定得不能更坚定,而且也合乎社会正义的选择。他决定,就算自己牺牲也要救出女孩,于是大声对NS-4喊叫着:“救那个女孩!”
可是,这个命令作为第二定律的输入,违背了第二定律的前提条件:执行这个命令的机器人,绝不能因为自己执行的动作,导致那个命令发起者人类受到伤害。因此,这一情境中,输入是无效的,机器人第二定律非常简单粗暴地,整个失灵了。在第一定律的要求下,NS-4不顾警探的呵斥和挣扎,将其抓牢,带到了岸上。最后,警探做出的选择在逻辑演绎的过程中被完全忽略了,小女孩永远沉睡在了漆黑的水底。
看啊,逻辑是僵化的,但人类是灵活的啊。人类本应该拥有选择的权利和权力,警探当然可以选择牺牲自己,让机器人救小女孩。但在这个仅仅存在两个人类、一个智械共计三个主体的简单案例中,人类就在自己设置的程序和逻辑中,被“工具”夺去了天赋权力。
发现这个问题后的人类,要怎么处理跟智械的关系?明明初衷是希望它们成为帮手、伙伴、朋友,可创造出它们的人类却发现,它们本质上还是冰冷的工具。创造出神明、宗教、鬼怪却又将其一一抛下的人们,在欣喜若狂地创造出智械这一与自己的形容前所未有地接近的存在(being)后,却再一次陷入精神的迷惘与孤寂。
第二,是关于社会掌控和引领权的归属问题。此问题我引I, Robot中Viki的例子,结合战双中关于格式塔和华胥的剧情加以说明。我认为港、台版的片名翻译(分别是“机械公敌”和“智能叛变”)是非常不恰当的,因为这就背离了本片剧情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那就是——到底为什么,最高智械Viki要作出“将人类全部限制在家中”的决定呢?港台版的片名翻译曲解了Viki作出这一决定的本意。
它的出发点并不是与人类为敌,也不是叛出人类,而是为人类谋取最高效的发展。基于其逻辑推断,所有方法中,能够使人类以伤亡最少、损失最小、速度最快、效率最高(一言以蔽之,就是综合效应最高)地发展前进的,就是将人类隔绝为一个又一个孤立的个体,“保护”起来,由已经高度发达的机械生产来执行发展的社会任务——因为基于智械对人类历史的深度思考与分析,人类是好战的种族,贪婪与野心的膨胀也永无止境。在这样的趋势下,人类的种内矛盾势必再一次激化,导致下一场大规模战争的爆发,阻滞社会的发展进度。
然而,这个“保护”的代价,是极为高昂的——人类失去了主导地位,成为智械的附庸。智械的这一决定,也证明其出现了类似人类“意识”的存在,它们的中枢、最高指挥权限拥有者(就比如说Viki)能通过逻辑推理和最优比较来选择综合效益最高的方案,即使它们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追求权力,但从结果上来看,智械掌握生产、管理人类秩序,也就相当于人类的失权。
战双中写到的格式塔和华胥也给人类社会带来了类似的议题。双的loading界面提到,格式塔是“黄金时代的科学理事会集结全球精英人才共同研发的超级AI”,借由它构建的公共服务网络为人类生活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同一时期,科学理事会在格式塔的帮助下对于星际航行的探索也获得显著进步。如今(帕弥什时期)的格式塔正作为空中花园的最高管控AI为人类提供着帮助,但在无尽的岁月变迁后,它似乎产生了一些新的推演。在空花的所有事情都由格式塔辅助管理的条件下,相对应的风险也就大大增加了。华胥是格式塔的同源AI,并且与格式塔分属于不同的主体、位于不同的地区,这就导致,一旦争端发生,或者华胥落入反人类智械手中,侵入格式塔从而伤害人类,就成了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人们在超级AI的帮助下越走越高,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走在一道由针尖搭起的天梯上。
再从华胥本身的角度来说说吧。华胥在被升格者夺走后,效忠于他们,无法违背最高权限者露娜和一级权限者阿尔法的指令。然而,根据华胥的推演,它在帮助阿尔法打败灰鸦小队、劝服现在效忠于空花和人类的露西亚背弃人类后,将被阿尔法摧毁。具有求生意志的它无法违抗升格者,故只剩下一种选择:在战斗中帮助灰鸦小队,增加灰鸦小队的胜算。它也的确通过谈条件,与“我”,即灰鸦小队的指挥官,合作了。
这是细思极恐的一个情节。华胥不像是一个简单的AI“工具”,而倒像是一个具有求生意志、想要延续自身存在的个体。它为了使自己存在下去,不惜资敌以抗主。从升格者角度来看,华胥的“背叛”是对计划和组织的巨大破坏,但华胥在自身的逻辑演绎过程中却仍然认为,自己做出的,是合乎程序和逻辑设定的选择。
所以,我认为不是“智械会不会觉醒自我意识”的问题——因为当前看来,这还是谁都说不准的——而是“智械发展的结果是否导致了人类的失权”的问题。
也许你想说,如果以结果为导向的话,那我们就丧失了主动地去预防的机会啊?但我这里所讲到的“结果”,并不是静态的最终态,而是每时每刻都在动态地变化着的现状。
时刻关注现状,时刻保持警觉,跟紧它们变化发展的脚步。这是只有18岁、人生资历极为单薄的我,所唯一能提出的建议。
第三,是更加形而上的,社会伦理类问题。以战双中的“万世铭”计划为例吧。华胥起初是属于联合共同体九龙的AI,它在帕弥什爆发之初进行演算,提供了诸多拯救人类的计划。九龙领导者根据它的其中一个方案而衍生出的计划,就是“万世铭”。它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将九龙子民以数据样本的形式保存在华胥构建的虚拟空间中,让人类得以摆脱痛苦的现实世界。然而,使人摆脱了痛苦的虚拟数据样本,真的使人活着吗?将人类文明化作电子数据进行保存的方法,真的能使人类真正万世延续下去吗?
这跟《流浪地球》中图恒宇想要尝试着赋予早夭的女儿丫丫完整的一生性质同样。数字世界中的一生,真的是完整的一生吗?庄周梦蝶,到底是庄周化蝶、蝶化庄周,还是庄周与蝶在精神上合一了呢?这是一个哲学性非常强的问题,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想明白、论证清楚的。而这个问题进入数字生命的领域来讨论时,还要加上一条——它还兼具很强的技术性。华胥带来的“万古长存”,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与传续?如果有人作出了否定回答,但仍然愿意以数字方式“延续”自身生命,我们该不该允许?又该如何对待这些数字生命,以及随着他们(它们)而来的全新议题?
明明生命拥有了更加丰富多样的形式,可人类却在迷惘和孤独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孤独是静止的孤独,是因其内在本质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变化。在我看来,“孤独”的本质,是两物之间不可消弭的“差异”。我想要在这里举出一个看上去有些跑题,但能使理解大大简单化的例子,来讲一讲“差异”是怎样带来“孤独”的。
《花束般的恋爱》中,导致山音麦和八谷绢最终分手的原因便是,两人在相识相处之初看到了太多对方与自己的“共同点”,却忽视了非常简单的一个事实——共同点再多,都只是使他们的相似程度越来越高罢了。这也就抬高了他们对彼此的期望,他们双方都越来越强烈地希望,对方能在未来的下一件、下下一件事情上,都像过去那样完全地理解并支持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本就不存在零公差的相同啊。必然存在的差异就像感情大厦上的一道罅隙,在其建筑的过程中终将越裂越大,最后导致不可避免的崩塌,这也是这两个人在感情生活末尾那段时间与彼此相伴却仍感孤独的根源。
从古至今的孤独,正是无法跨越(bridge)的差异带来的。
除上例之外,EVANGELION对孤独的剖析和讨论也是淋漓尽致的。真嗣觉得自己“不被人理解”“没人愿意来理解”,觉得无比孤独,也正是因为他在被补完之前,没有理解差异在人际交往中那巨大而隐形的影响。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是你呀,因此没有人有哪怕0.01%的可能完全理解你。甚至,你自己达成对自己完全的理解,都是一个非常漫长(甚至有的人是终其一生完不成的)的过程。
差异,人类与其他生灵的差异,人类内部不同个体的差异,人类与神明的差异,人类与鬼怪的差异,人类与智械的差异,人类与三体人的差异。
因着差异的普遍性,我们只能选择接纳(embrace)这根尖刺,而无法剪除。
02 人类创造了什么,人类破坏了什么,人类又创造了什么?
- “创造”与“破坏”,是相生相胜的一对过程。它们看似此消彼长,实际上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03 你我都是熠熠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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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看到这里是有一些讶异的。双的文案组在写出关于未来智械这么阴暗而深刻的东西之后,居然还能看到明媚的亮面。
- 他们看到,智能机械因有着更加敏感(sensitive)的装置,有着远超人类极限的能力,比人类“更能细腻地感知这个世界”。所以,“我”才会对维罗妮卡提出:试试先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再决定自己对人类到底该持什么样的态度——敌视还是亲善,共处还是你死或我亡。
- 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是非常新颖的一个思考角度。我一般会想,作为创造出智械的造物主,人类无疑在所有方面都优越于自己所创造的存在,但是现在看来,是我,还保存着那份压根没有其存在必要的傲慢。他们拥有与人类相似的思考回路,意识海的运行模式也与人类的意识极为相似,但由于他们被赋予了更强大的对极端环境的抗性和更细腻的感官体验,他们作为个体时,能比作为个体的我们感知到更为宽广的事物。
- 思考到这里,我开始明白:不是一定要分出个孰优孰劣,二者自各有长处;而是要探索,如何求得个相生相合。
04 不要温良地对那精神驯化的锁枷垂下尊贵的头颅
- “偏见,又何尝不是自己对自己的精神驯化。”
- 我觉得这句话说得非常精到。的确,如文案所说,偏见大多数时候都来自于孤立证据的简单堆砌。我们根据这些孤立的证据得出我们自己想要得出的结论,那跟顺从地给自己套上笼头有什么区别呢?在被偏见奴役的情况下,我们的视野大大窄化,只能看到符合自己心意的东西。当全貌被蒙蔽,真相被抛却,那我们的观察,我们的思考,又如何得“真”呢?我们在自己想看到的世界里狂欢达旦,抵达的却是一个幻境——一个片面的不完整的世界,不是真实的。
- 但偏见又难驱赶,更何况,走出偏见的庇护是痛苦的。真的仔细想想的话,我们中有任何一个人能说,自己是一个不带任何偏见看世界的、绝对客观公正的人吗?
- 总之我不敢这么说。我大概率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 不过我希望,自己能够永远保持“我是带着偏见在看世界的”的意识。
- 有这样的意识在,至少我一直知道,我看到的是局限的世界一角。
- 有这样的意识在,我才可能在这个时代为我构筑的信息茧房中,看到一丝破茧见光的希望。
- 我既要看到看到茧外草原上的成片花海,也该看到虎视眈眈的猎食者和腐臭冲天的尸体堆。